對我的朋友而言，功課不好是不太能理解的事，舉例來說，他們的孩子如果在考高中的時候，考到了二百五十分，就會很不滿意，認為孩子是「失常」。他們無法想像很多國中全校同學學力測驗的總平均只有一百一十分。每一次，我說現在的國中一年級的英文教科書有多難，我的同事們往往一臉的困惑，他們說他們在國中的孩子早已會看英文小說了。

可是我知道，我們國家裡有很多學生的程度實在差得不得了。昨天我碰到了一位義工媽媽，她替一位將進入高中的同學補習，才忽然發現這位同學根本不會九九乘法表，因此也不必去研究他會不會數學的加減乘除，至於英文，他連最基本的發音都不會。這個孩子自己也惶恐，因為他馬上就要進入高中了。

打開報紙，每次報導的，永遠都是那些功課好的學生的故事。這些功課不好的孩子，簡直被我們忘記了。對於菁英分子而言，這批功課不好的學生活在另一個世界裡。我們通常弄不清楚，這些所謂放牛班學生是怎麼一回事，為什麼連最簡單的數學都不會呢？為什麼不認識英文字呢？我們菁英分子不知道答案，也懶得去找答案。

我卻一直有一個非常簡單的想法，我認為這些孩子之所以功課不好，是因為家裡一直沒有人是受過良好教育的，也沒有能力請家教，因此一旦在學校裡功課落後了，就進入了一個惡性循環，老師越講越深，他就越來越聽不懂。到最後，他其實是沒有在接受教育，因為他反正什麼也聽不懂。

我一直相信，只要這些孩子有人拉他們一把，他們就能站起來了。

上星期，我去參觀一批大學生替功課不好的孩子補習，這批孩子的程度當然很差，但是他們學習的熱誠很高，暑假中，他們每天一大早就來接受大學生給他們的補習，從早上一直唸到下午。從任何一個角度看，這些大學生真是立了奇功。

舉個例來說，有一位國中二年級的同學數學不夠好，他的大學生老師很有耐心地找到小學三年級的數學教科書教他，現在他已經可以開始做國中一年級的數學題目了。如果他的大學生老師不將他從頭教起，他只好永遠地放棄數學。我曾經和教他的大學生談過，他說這個孩子一點也不笨，只是在小學的時候，有一陣子沒有搞懂老師在講什麼，也無人可問，結果就一直跟不上了。

這些大學生教英文，也極有耐心，而且都是從發音教起。孩子們每天早上都要被大學生家教問生字的拼法，也要將最簡單的中文句子翻譯成英文，我去的時候，曾經當場考他們，他們答得不錯。我從孩子的表情上看得出來，他們已經是有信心的一批孩子，他們從來不知道其實他們也會記得住很多英文生字，也會做不少的數學習題。他們從來不知道他們有這麼好的潛力。

我們沒有任何幻想，我們知道，不論我們如何努力，他們大概不可能進入哈佛大學，可是我們已經下定決心，一定要使他們的英文和數學到達一個較高的水準，將來他們的孩子們功課不會，就會有人教，他們的競爭力已經提高了，他們的孩子的競爭力就會提得更高。